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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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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齊玥回來的時候,房間裏當然已經沒有了時渠的蹤影。

“她人呢?”牛奶還沒喝呢。

餘鯨:“走了。”

齊玥有點擔心:“姐你跟她說什麽了?沒有說……太過分的話吧,這外面還在下大雪,她都不熟悉這邊,萬一出事……”

餘鯨擡手打斷她:“我問你,她幾歲?又不是未成年小孩,門口打個車就能回家了,你別瞎操心。”

齊玥還是拿出手機來給時渠發消息。

餘鯨當年是看著時渠刪聯系方式的,這些聯系方式裏,就包括齊玥的微信。

她“嘖”了一聲:

“這小孩,怎麽這麽難刪呢?”

齊玥笑她:

“你現在又叫她小孩了?”

餘鯨:“……”不想說話。

齊玥確定時渠現在沒事,把買的牛奶拿出來倒茶杯裏攪成了奶茶。

說實話,這個茶她也覺得苦。

餘鯨面露嫌棄:

“我怎麽就攤上這麽一群幼稚鬼。”

齊玥咂咂嘴:

“什麽幼稚不幼稚,人哪有那麽成熟的,不都是小孩兒長過來的?姐,我和你說,你可別小看時渠,人家現在可靠譜了,我覺得你可以試著相信她,她計劃書寫得蠻好的。”

餘鯨不能跟齊玥說明白自己非要過來橫插一腳的原因,

她的形象依舊是那個不放心一切的操心經紀人:

“我反正是覺得我來做會比她做得更好。”

齊玥點頭應和:

“好好好,你做得更好,那你前幾天都在幹嘛?怎麽人家計劃到最後一步了你才出現呢?”

餘鯨:“……”當然是在等何夕主動來求我。

“我忙!你沒看忙著簽人嗎,江瑤那個記仇的犟種,見都不見我!”

齊玥:“嘿,說到江瑤,這你可別氣,江瑤現在多自由啊,人不想簽公司可太正常了!咱內娛是個什麽環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說回今天這事,你想幫忙,這是在人家已經做好了這麽多事的基礎上嘛,你要加入進來,就好好說唄,非得要嚇唬時渠嗎?說什麽夕姐不在乎這些輿論,不一定會接受她的好意……那她多受傷。”

“而且,你明明知道,何夕是在意這些的,她連角色被罵都要寫小作文的人,怎麽會甘心就這麽一直被戳著脊梁骨罵啊。”

是啊,餘鯨就是知道何夕在意,所以才更要接手。

她能給她更好的,為什麽不能替掉時渠?

反正,她的計劃又沒有開始實施。

但她不會承認的,這些東西,連同她隱秘的心意,她都不會承認的:

“我說的是實話,何夕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家事,家人是她想藏起來的惡疤,時渠這樣莽撞地去調查她的哥哥,她就是不一定能接受。”

齊玥:“……可你接手不是一樣要調查她的哥哥,她就能接受?”

餘鯨:“我們能一樣嗎?我們兩個跟何晨打多少年交道了?”

那也不是一樣沒了解多少……

齊玥在心裏吐槽。

“那祝你成功吧。”

餘鯨:“你們就是都偏袒那小孩。”

齊玥掰著手指給她算:“二十七了,不是小孩了。”

餘鯨:“喝你的奶茶吧。”

-

時渠回了齊玥的消息,說自己沒事。

她打車離開了茶室所在的街區,到了一個陌生的居民區。

大雪路滑,能見度還低,車開得慢,她幹脆下來走一走。

時渠很少見這麽大的雪,她在安市長大,那裏的冬天雖然冷得刺骨,降雪卻少,每次都是薄薄的一層,捏成雪人恨不得放進冰箱裏。

D市的雪卻不這麽吝嗇,下得紛紛揚揚、如癡如狂,像把整個天地都攏進了鵝毛枕頭裏。

而顏色鮮艷的路障、交通燈和指示牌又讓這個快被雪揉圓搓扁的灰朦朦的世界變得堅硬且有色彩。

何夕姐姐小時候,就是在這樣的城市裏長大的。

雪落在樹上、地上,噗簌噗簌地響,時渠走在人行道,踩每一個樹池裏的積雪。

偶爾她會彎腰挖一捧雪,捏成球,砸在下一個樹池,砸出一個坑。

走累了,就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來往的行人車輛,看路邊店鋪的招牌。

都是漢字,都是鋼筋水泥造的房子,都是來來往往的車和人。

城市裏總有那麽一兩處相似的街景,可是熟悉親切的感覺,只有家鄉才會給你。

餘鯨說的話,時渠不想信,但她要承認,自己確實還不夠了解何夕。

她們相處的時間確實太短了,她對她的了解不可避免地參雜著藝人包裝、角色濾鏡還有粉絲、藝人、媒體等等各種人的主觀評價。

她還是有點心急,想要幫助何夕姐姐,想把一切都準備好再捧到她面前,卻忘記了去問,她需不需要。

本來,也是她自己纏著她要來的嘛,

就像餘鯨說的,做一只聽話的小狗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呲牙?

何夕姐姐喜歡什麽,她做什麽就好了,像這兩天一樣,姐姐想黏人,她就給她黏著,想要擁抱、親吻、交纏,她就抱她、吻她、纏著她。

承受不住風險的是她。

她不想被姐姐討厭。

時渠坐在長椅上,頭頂、肩膀,漸漸落了一層雪。

她翻出手機想給齊玥發消息,

——要不然,就答應呢?

可要是星海的加入真的激化矛盾怎麽辦?

要是何夕姐姐……重新和餘鯨和好了,怎麽辦?

這也是風險。

最好的辦法是讓部分當事人親自發聲,真的不願站出來的,她再用匿名投稿的方式去補全。

誰會願意站出來?

時渠一個一個地去聯系。

先解決這個問題吧。

至於計劃實施前要不要讓何夕姐姐知道,她再想一想。

-

回到家的時候,時渠的鞋子、衣服、褲子濕了大半。

她把外套和鞋子都拿進洗衣間,然後進浴室洗澡。

洗完剛準備吹頭發時,門鎖開關的聲音傳來,她剛要放下吹風機出去,陌生女人的聲音跟著響起:

“小夕!為什麽你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媽,你現在來勸我放他一馬,當初怎麽不去勸他少幹點違法亂紀的事?”

時渠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舉著的吹風機,吹也不是,放也不是。

何夕姐姐一定是覺得她不在家,所以才會把阿姨帶回來的。

她們看起來在吵架,千萬不能發出聲音。

被發現就尷尬了。

何夕真的遭不住了,這幾天蔣霜萍瘋狂給她發消息,今天更是直接去了律所打斷她們的會議把她喊出來對峙。

現在還有什麽好對峙的?

訴訟已經在準備中,

不管她罵什麽,何夕都認了,現在站出來指認的受害人越來越多,她不可能停下。

“我沒勸?是,我勸得不夠,我這個當媽的沒盡責!那你這個做妹妹的呢?你一走那麽多年不回家,你爸身體一天天垮下去,這個家都是你哥在撐著呢,我有資格勸嗎?沒他在,你讓我怎麽活呀?”

蔣霜萍總是有這樣的誤解,覺得自己沒辦法撐起一個家,什麽都要靠丈夫、靠兒子。

何夕無奈到:“那他後來不是找到我了嗎?不是從我這拿錢了嗎?怎麽還是不知悔改?”這就不是錢的事。

蔣霜萍:“是啊!你……你們公司給太多了,他一要你就給,他心裏有了底,自然越做越大膽了,我倒希望你沒掙那麽多錢呢。”

又成了她的問題。

何夕扶額:“你呢?錢是他拿的,就全部讓他花了?我只給他一個人嗎?我是給家裏的啊。”

是給你的啊。

“家裏我又用不了多少……”

這些事吵了無數遍了,吵不清楚的。

何夕每次都企圖勸她:“媽,你別管他了,你去過自己的生活吧,你現在又不是沒錢。”

何文林死後,握在他手裏的夫妻共同財產劃了一半給蔣霜萍,夠她後半輩子生活了。

蔣霜萍依舊不肯放手:“他是我的孩子,我生下他,怎麽能不管?算媽求你了,我可以給你錢,你們放過他吧。”

“我不要你的錢。”

“刺啦——砰”

是什麽東西被碰倒的聲音,蔣霜萍的怒吼在下一秒響起:

“何夕!你非要跟我對著幹是不是?!你就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是不是?!

你是成明星了,這輩子都光彩了,丟下我們這一家子人,死的死,傷的傷……

你個冷血無情的白眼狼,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女兒!怎麽被告的不是你!怎麽死的不是你呢!”

“嘭——”

這次的聲音從臥室傳來,是時渠把吹風機掉在了地上。

蔣霜萍立馬停止了哭訴,她警覺地四處張望:

“什麽東西?”

何夕拖動了躺椅,磕到茶幾,也是“嘭——”的一聲:

“罵夠了沒有?罵夠了就請從我家離開。”

蔣霜萍今天也沒有說動何夕,她知道女兒是真的生氣了,她每次罵到這裏都會適時停止,以免求情不成還斷了自己的後路。

大門合上的聲音。

何夕閉眼平覆自己的情緒,把椅子凳子歸回原位,往臥室走。

“哢噠”房門打開,她看見時渠蹲在地上,地板上有一圈水漬,還躺著一柄吹風機。

毛巾蓋在她頭頂,遮住了她的臉,何夕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慶幸自己剛剛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不然肯定會把她嚇到。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也被嚇得不輕。

何夕放緩了腳步走過去,蹲下來摸摸她的腦袋:

“沒事吧?砸到腳了嗎?”

蓋著毛巾的腦袋在她手底下搖了搖,水滴砸在地板上,“啪嗒”一聲,

又一聲,

是她的眼淚。

何夕自責又心疼,膝蓋貼地,將縮成一小團的人抱進懷裏:

“別怕……”

時渠伏在她肩上哭得傷心又小心。

何夕姐姐被欺負了,

可是欺負她的人是她的媽媽。

時渠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她只想著把月亮從冰冷漆黑的天幕上扯下來,再狠狠給那惡心的家夥來一刀。

但她不知道月亮對天空有著怎樣的情感。

她也沒想過,要是朝何晨反擊,蔣霜萍又會怎麽來辱罵何夕。

她想停止,可是餘鯨已經插進來,在一邊躍躍欲試,停止不了了。

她手裏握著的刀,好像無論如何都會對何夕造成傷害,

她可以選擇把刀移交給別人,也可以選擇按照原計劃親手捅下去。

哪一種都是破選擇。

“姐姐對不起……”

不是被嚇到了嗎?對不起什麽?

何夕撫順她的哽咽:

“怎麽了?”

“我把吹風機摔裂了嗚嗚嗚……”

還是不敢說出口。

何夕倒是松了口氣:

“沒關系,正好該換了,怎麽提前回來了?”

時渠從她的懷抱裏退出來:

“玩雪……打濕了衣服。”

何夕笑著拿起她頭上的毛巾給她擦頭發:

“那齊玥呢?你們不是一起嗎?”

“她在喝茶。”難喝死了。

“那不管她了,姐姐給你買牛奶喝。”

“好。”

頭發擦得差不多,何夕把時渠從地上拉起來,抱住她站了一會兒,等她的眩暈感過去才松開手:

“我去找找另一只吹風機在哪裏,小渠先去沙發上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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